這是蔣明連載長文的第6次更新。
想復習前面的故事,可以點開這個鏈接
【第一部少年郎舞翩翩】連載之六
那個時候投身歌舞的大都走過穴,他們中后來有人因此富貴,有人僅僅能混口飯吃,大多數人在激情過后另謀高就。
不知還有多少人記得那些歲月的痕跡,男歌手們留著齊秦的長發唱《北方的狼》、穿中山裝唱《我的中國心》;女歌手們清一色《愛的奉獻》、《黃土高坡》;霹靂舞手們跳杰克遜的《真棒》、《猛士》與《荷東》;昏暗空曠的舞臺絳紅色的幕布,女主持人胸前的塑料花……
△借用關牧村老師的舊演出照,來說明那時舞臺場景大抵如此。圖片來源網絡。
是的,波西米亞人!多年來自己賦予自己這段路程的想象就是如此,在《磨石集》的《小明歷險記》一歌中,對此處的描述也曾提及此詞。皆因記憶里那輪大如銀盤、皎潔明亮的月亮,在翻山越嶺的深夜里,抬起頭,總能看到它,無論云淡云遮,轉山入溝,它一直跟隨,慢慢地,變成一種安慰舞臺幕布,一種旅人的希翼。
在漆黑空曠的十萬大山中行車,一切聲音都會被吞沒、方向也會被吞沒,車燈僅僅照到面前幾米的路,有時候感覺右邊是懸崖,有時候像開進了荒草地。領路的頭車司機已經停車觀看了幾次地形,不知所措地對團長說:好像迷路了。
一些膽大的人下了車,打著手電在查看著,卻只有一人多高的荒草和一條勉強通過汽車的小路,四周一片漆黑,前后無邊無際,一陣風也能草木皆兵,讓人心生恐懼。
決定倒車,回到那條大路的拐點。在經歷了前呼后擁的指導糾錯(其間險些倒入溝澗)和近一個時辰的努力后,兩輛大客車終于歪歪扭扭地倒進了山間大路上。清點完人數后,司機一腳油門,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不詳之地。
當破舊斑駁的大客車翻過秦嶺,已是凌晨四點,遠遠地,山底有了一座城市的燈光,有人帶頭歡呼,一車的年輕人從莫名的緊張感里釋放出來,一路寂靜的車廂此刻突然熱鬧起來。
天水到了。
但,誰也不曾料想,這會是此番巡演最后一站,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,出乎我們所有人意料。變天了。
巡演至此已近十站,出西安后一路北上西行,由于并非草臺班子,陣容厚重,所演之處也均為當地大劇場。但80年代北方經濟窘迫,即便是如此境遇,有些竟也破落不堪。一些劇場還書寫著毛澤東時代的標語口號,灰白色的高墻,已經褪色的紅字,仍在訴說著這里曾發生過的關于激情的一切。
△上世紀80年代的老劇場,這樣制式的已屬宏偉壯觀級別。圖片來源網絡。
團里配有舞美師,要爬上舞臺頂端掛上幕條,在劇院大門口張貼自己設計的海報,音響師則從客車上卸下幾臺大功率音箱與調音臺,并指揮我們鋪線,吊起閃光球,擺放射燈與干冰等。這些體力活,我們這些后進的年輕人都要盡力幫忙的……
女孩子們則忙著化妝,樂隊要調試樂器,土豆臉拿著一把長長的貝司,站在樂隊的最邊上,舞臺往往太大,他瘦長的身影顯得愈加單薄,像一顆豆芽在空曠里搖頭晃腦。
每每將開演,我透過后臺幕布縫隙瞭望,臺下三五成群,交頭接耳,嗑瓜子、嬉笑打罵聲不時揚起,大城市尚好,遇到縣城,衣冠不整、起哄叫嚷、迎來送往比比皆是,亂哄哄堪比集市。由此對比我經驗不足之舞臺緊張情緒,漸漸感悟到只需認真成全自己,至于旁人舞臺幕布,冷眼與掌聲那都是技藝之外的事了,每念及此,演出也就不會過于緊張了。
2018年底六哥來廣州攜新書會友,一次長談,涉及人言可敬、人言可畏。我道感受曰:人贊我一笑而過者,則人辱我也可淡薄。想想從這場巡演開始,半生中,人夸人罵皆為常數,有的是先褒后貶,有的是先數落后認可,有的無中生有道聽途說,有的小題大做周旋偽善,有的鐵桿消失得無影無蹤,有的熱情過后形同陌路。無數次起落與得失,悟出的道理竟與我初登舞臺一樣,看來人世間許多緣由并不復雜,是人們想的做的過多了。所說,對待贊美能看輕看淡,才能對辱罵兼有從容之心。
青年團邊演出邊調整曲目,行程過半,我已領得一場獨舞,兩場群舞了。一晚上三次,汗水濕透幾遍衣衫,任務不少但激情滿滿,頭晚上再疲累,睡一覺又活蹦亂跳了。那時大家跳霹靂舞的裝扮都如出一轍,一緊一松,緊則下身扎腳褲,上身無袖背心,松則再套上一款大衣,飄飄揚揚,頗為仙氣。
△彼時小明跳舞的經典行頭。
我上場時,頭上偶爾綁一條汗帶,初初會帶著墨鏡,實際演出中發覺汗水流下時,墨鏡變得潮濕模糊又極易脫落,也就放棄了。上衣著一件殷紅色綢緞般夾克衫,右手配有護腕和手套,下半身穿扎腳紅色寬松棉麻燈籠褲,褲內配護膝,褲角用彩色頭巾扎綁,鞋是白色高幫運動鞋,上面印著一個鮮紅色的五角星。
獨舞為霹靂舞。選曲是杰克遜的《真棒》,至今腦中還刻印第一小節的音樂,及我開場定格那個貌似瀟灑的動作。
△少年的蔣明在舞臺上。那時候一場演出要跳三支舞曲。
群舞一則為民族舞,一則為爵士舞,何為爵士舞?我的理解有些類似當下的現代舞,只是模仿好萊塢風格,身穿黑西裝,手拿文明棍,也就照搬一些歐美電影里的舞蹈設計,群體與個人輪換交替,倒也頗為眼花繚亂。
別小看這個舞蹈,在當時比霹靂舞更是前衛時髦,它不僅需要舞臺布景的配合,服裝設計與舞臺調度都是考功夫的。說到調度,這也是一個舞者的基本功,初登舞臺我不甚明了,獨舞時總在中央位置前后挪移,也總覺得舞臺巨大,二三十米的距離于我空曠遼遠,難以獨撐。經前輩提點,才頓悟掌控之道,從此滿天飛,內心對舞臺的孤獨感也消失了。
民族舞則是配合團里的演出任務,是必須要有的節目,其它歌唱類也有,比如民歌、美聲等。那些從小就歷練職業生涯的藝術家、歌唱家們,在80年代被當時幼稚的流行文化擠壓得無甚立足之地,只能陪著我們作為邊角料,回過頭想想也是時代的扭曲與荒謬。但我對民族舞下的功夫也不曾少,雖為主角陪襯,但每個動作要流暢舒展,旋轉、劈腿跳、撩步、圓場、控制等等。誰知道我憑著一腔心氣照貓畫虎,也有模有樣的混入了職業舞者的隊伍,濫竽充數去了。
在一眾演員中,最為亮麗奪目的要算那些模特姐姐們了……
未完
待續
已連載
《磨石集》已發布單曲
磨石來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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